以丝瓜之名的守候
2024-04-10

◎廖林

“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从北宋诗人杜汝能的诗句中,我们仿佛看到丝瓜在乡村普遍种植、爬上瓦沿的情景,获悉它的生长周期竟然贯穿了夏秋两个季节。丝瓜的确很普通,但在我的印象中,它不仅长得美,而且味道也堪称蔬菜中的王者。

丝瓜美得很不容易。孱弱的幼苗常被虫儿啃噬,叶片上留下洞洞眼眼的伤痕。不过再多的欺凌和痛苦它都能忍受。它的要求并不高,水分和光照是必须的,根系旁边能埋点农家有机肥更好。当它的藤蔓长出卷须努力向上攀援的时候,有时一个晚上能长出一尺多长。逐步的强大足以让它蔑视曾经的苦难。当大张的绿叶缀满架杆、大朵的黄花冲出叶丛、粗硕的藤蔓肆意扩张时,这绰约的风姿岂容蝼蚁觊觎玷污呢?难怪宋代诗人赵梅隐在《咏丝瓜》一诗中赞道:“黄花褪束绿身长,白结丝包困晓霜。虚瘦得来成一捻,刚偎人面染脂香。”

“虚瘦得来成一捻”,说的就是丝瓜的瓜了。开始很瘦小,但随着时间的填补和养分的堆积,它也会慢慢壮大。凡事讲究个度,摘丝瓜也是这样:等到胖瘦适宜之时便须采摘,太嫩缺乏丝瓜原味,太老影响口感。丝瓜结着多,但是是一批一批的,有时候摘得多,吃不完就送人;有时却比较少,等上好几天凑起来才能吃上一顿。

孩提时代,家里细粮不够,丝瓜的味道从儿童节过后不久登场,延续整个漫长的暑假,中秋节后几乎就过脚了。时限虽长,但百吃不厌。小小的丝瓜丰腴了不少瘦削的年代。

夏天的傍晚,婆婆刮丝瓜的场景依稀记得。五六根丝瓜在切刀的作用下发“噌噌”的响声,青的皮变成卷或绒掉落,白的瓜肉袒露出来。全部刮好后放进瓷盆端到古井边舀水洗净,然后用刀一剖或两剖,再削成不规则长瓣形的丝瓜片。虽然以后见过其它形状的初加工,但还是觉得这种造型最便捷,最适合农村柴灶烹制。

灶堂里麦草噼啪作响,锅里少许的猪油烧得冒烟了,便放下蒜和青椒块拌炒,呛人的油烟再度冒起时倒进丝瓜翻炒,完全变色后洒下少许盐炒几下,两瓢凉水掺下,热气腾腾暂告一段落。灶里的火光映着婆婆的脸庞,能见到银发在热浪前飘荡。从水响到水开再到下面条、挑面条,那是一场多么消耗耐心的等待。这中间,我们一会儿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一会儿又跑到灶屋去窥探。当灶台上的一排碗都挑好面舀好汤之后,我们都会端上自己默认的那只碗,放到乘凉的凳子上,慢慢地吃。丝瓜面特有的香味萦绕着每个人的味蕾。虽然只有少许的油花在月光下隐隐闪现,但只有丝瓜才有的清香可口伴着麦香的面条,无比诱人,多少年来都回味无穷。面吃完了,汤喝光了,连碗底的丝瓜籽也要刨到口中品嚼。

丝瓜的绝配是什么呢?毋庸置疑是豆腐。婆婆把豆腐炕得两面金黄,再和绿油油的丝瓜条翻炒烹制,让丝瓜汁充分融进豆腐中。多么美味的下饭菜,可惜当年丝瓜成熟季也难得吃到两回。遗憾的是,现在的餐馆里很难再炒出当年的味道了。

婆婆走了很多年了,不过她老人家在夏天最热的时段为我们煮的丝瓜面、丝瓜烧豆腐的两道美味,却深深地在脑海中留了下来,沿袭开去。

上班了,早上能端上一碗丝瓜面,很容易开启美好的一天。暑假中,回老家看望父母,我也喜欢翻制婆婆曾经演出的交响乐——丝瓜、切刀、瓷盆、古井……还有火苗和欢笑!当然,素炒丝瓜或煮汤都行,那汤汁泡饭特别爽口。岳母病逝前,最喜欢吃我煮的鱼头丝瓜粉条混搭菜,黏糊糊的一干碗,老人家居然能吃下一多半。那时,她会下床到堂屋或阶沿上坐,用惯用的无比留恋和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我们。为此,妻一直感念我。但很遗憾,因为工作我们去的次数不多。

两位善良慈爱的长辈喜欢吃丝瓜,但她们已相继离开只能怀念了。不过,我却养成了在工作地栽种丝瓜的习惯。我喜欢看到它们硕大的黄花绿叶,喜欢听它们粗壮藤尖疯狂滋长的声音,喜欢赏卷须蝶发挥它的虹吸式口器在花盘上忙碌的身影……

而今渐近清明,我的菜园里刚刚冒出新的小脑袋,我尽职地守候着,就像我对婆婆、对岳母的怀念那样隽永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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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清明,菜园里丝瓜苗苗不负春光肆意滋长。丝瓜这道菜老幼不欺。童年时期,婆婆给我们煮的丝瓜面、丝瓜烧豆腐留下了无比美好的印象。岳母弥留时期,最喜欢吃我烹制的鱼头丝瓜粉条混搭菜。老人皆离去,怀念留心中,正如我守候菜园里的瓜苗那么尽职、那么刻骨铭心。


廖林仪陇县赛金小学教师,南充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南充市散文学会会员。多篇文章见诸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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