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杰蓉
我的母亲,就像挺拔在贫瘠山崖上的松柏,无惧风霜雨雪,顽强地向上生长。母亲坚毅的内心,也像那些生长在肥沃土地上的小花小草,温暖而艳丽。
算起来,母亲离开我已有十七个年头,但我还是会常常想起母亲的温暖,像小时候那样抚摸我的身体,抚摸着我的灵魂。
记得小时候每逢过生日,我就早早地盼望着母亲煮的鸡蛋,那恰到火候又嫩又香的鸡蛋味道让我至今难忘,我总吃出“吧嗒”的声响,而母亲只在一旁慈爱地看着我,手里还忙着给家人补衣服、做鞋子。
母亲三岁时失去了父亲,没机会上学,她说自己“扁担”那么大的字都不识一个。她18岁就嫁给了我的父亲,父亲排行老大,后面还有四个兄弟姊妹。在那个物资极其匮乏、儿媳不受婆婆待见的年代,母亲相当于家里的佣人,要承担家里最苦最累的活,常常得饿着肚子干一天农活。待到兄弟姊妹都长大成人之后,父母才有机会独自经营自己的小家。那时,他们所住的房子小到只能放下一架木床,锅灶这些只好安顿在屋檐下了。就这样白手起家,母亲起早贪黑地劳作,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三间正房。我的哥姐也相继降生。
父亲因为身子单薄,我们家没法像别人家那样“男主外女主内”,母亲既要承担全部的家务,还是田间地头农活的主力。随着我渐渐长大,终于理解了母亲的不易,年少的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将来找个好工作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我是在母亲计划之外出生的,母亲说生活那么艰难,不想让孩子跟着受苦,但她说怀上我的时候特别喜欢我父亲抽的叶子烟的味道,母亲想可能是个男孩,这样可以为家里增加劳力。母亲曾无数次地说起,因为刚修了房子家里缺粮缺吃,以至于我出生的时候个头像一只“大老鼠”一般,她感到无比亏欠。也因此,我一直吃母亲的奶水直到三岁。
后来我如愿考上了中专,当时农村已经实行了集体土地承包到户,我的父亲爱打牌“不务正业”,全靠母亲一个人在家种了六口人的庄稼地。为了给我筹学费和生活费,母亲还养了鸡和猪,种了大片的蔬菜地。那时村里有很多乡邻南下务工,有些好心人都心疼母亲,说女孩子读书没意义,建议母亲打发我外出务工。母亲坚定地说:我一辈子没有文化就只能干苦力,不想让孩子走我的老路。
参加工作后不久,我想让母亲放下农活过上轻松的日子,让两个侄子来我工作的地方读书,让他们二老进城来帮哥姐带娃。哪曾想,我当时每月300多块钱的工资,根本不够一家五口人的日常生活开销,我只得在下班后再去兼职。母亲不想我那么辛苦,于是欺骗我说:不劳动太闲身体反倒不舒服,需要去干点栽花种草的零活。后来我才明白,母亲是为了赚取生活补贴给我分担经济压力。
在进城后的第四个年头,正当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母亲却被诊断出“食管癌晚期”。母亲被迫放下她一辈子的辛苦劳作,拖着病痛虚弱的身子熬过了不到五年时间。
五年间,我忙于工作和生活琐碎,几乎没有怎么陪伴过母亲,甚至都没有带她外出旅游过一次,唯一的尽孝之举是持续不断地为她进行化疗和放疗。
有娘在家就在,母亲可能是怕她走了我们没有了家,所以一直在努力地坚持着。终究,她的坚强也没能战胜病魔的无情,她的生命定格在了2007年的春天,离她65岁的生日仅差一个月零两天。
母亲下葬那天,天空飘着小雨,和着亲人们的泪水,承载着我们对她的无尽哀思和万千不舍。
母亲用智慧和无私书写了坚韧、勤劳、善良、担当,她这么早就离开了人世,留给我一生“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伤痛。
在母亲离开后的这些年里,我常常回想起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多么渴望能在梦中与她相见。也许是她太过体贴,不愿打扰我平静的生活,我从未在梦中与她重逢。我多么期盼有来世,上天能让母亲成为我的女儿,让我将今生未能报答的恩情,化作无尽的母爱,好好地呵护她,疼爱她……
晏杰蓉嘉陵区机关单位干部,市政工程高级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