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牧歌

一个时代，总能找到一些印记，比如早年看婆家，也就是相亲。

那时候，一名农村女孩，可以不用读很多书，但不能不做一手好茶饭；可以不用涂脂抹粉，但不能不掌握一套过硬的针线活；就连平常说话的声音，也是不能大嗓门的，否则就会遭到母亲的责骂，更别说穿得花花绿绿赶几回场吃几次酒席露个脸了。像极了随手插在田边的栀子，就让她在那里静静地长大，直到含苞待放时，就会有媒人手持一把蒲扇，晃动一根手绢，一步三摇地登门来说媒了。

女方的父母总无法掩饰那种自豪，就凭女儿的聪慧，还有不可挑剔的人品，是不愁找个国家干部或者端“铁饭碗”的。这时媒婆就要动用那三寸不烂之舌，首先对其母亲发起“攻势”，绘声绘色地描述男方家底如何厚实、父母如何贤惠、小伙如何聪明等。只要女方母亲动了心，这件婚事就有戏。当然，母亲是不会马上点头的，总会推说先问问女儿再回话。这空档，她们就会动用所有的亲朋好友，从侧面了解男方的底细和家传名声，房子有几间，收成有多少，还有没有其他收入来源，如果有一门吃香的手艺，就最合适不过了。

男方的父母则一年比一年着急，遇到专说媒的人，老远就会上前招呼递烟点火亲热闲聊。最先采摘的瓜果和蔬菜，总会送去让他们尝尝鲜，就是对乡村干部，从来也没这样毕恭毕敬过。媒人早就懂了当中的意思，开始在村里村外物色合适的对象了。到了女方家，定将男方的情况朝好的方面自圆其说。

如果女方父母没有看上，也不会马上拒绝人家，隔段时间就会说些那天家里一只碗无故碎了或女儿年轻不懂事等两年再说之类的话。给足男方和媒婆面子，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嘛。这过程通常要花大半年的时间，害苦了那些牵红线的媒人，常摇一把蒲扇，舞动一根手帕，爬坡上坎翻梁过河。

等到农活不是很忙，大家都腾得出时间，才约个日子到场镇上会面。说是会面，实际是男方本人接受来自由女方本人、父母、姑妈、姨娘、婶婶组成的“初审团”的考验。小子今天千万不能虚场合，必须穿着得体举止稳重问候细致。面对亲友团对你苛刻的眼光，还有交头接耳的评头品足，千万不能哑火！一定得从容面对才是。媒婆善于调节气氛，夸了男的又赞女的。男女本人在席间免不了红着脸对瞟、偷看。初审团的人往往从小伙的言谈举止坐相吃相等诸多方面，看这人的性格脾气，水平见识、教养阅历，甄别是不是三脚不落地毛手毛脚的“二杆子”，凡此总总，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等到回家再作商议。之后才又选个日子定婚，也就是看婆家。

如果说会面是对男方本人的初步了解，看婆家则是对家庭的详细调查。交通是否方便？田地是否零散？房前屋后是怎样的山？井水远不远？老屋还能不能扩建？猪圈有多大？耕牛有几头？总之，就像在交一张作了多年的答卷。

这天天还没亮开，就把屋里屋外院坝彻底收拾一番，然后就去山头张望，老远迎接以示规矩礼仪和热情。临近中午，媒婆才带着女方由本人、父母、七大姑八大姨等组成的相亲团从望了无数遍的山路上浩荡而来。有那爱管闲事的女人，隔着田坎假装割牛草，或拿了竹竿赶麻鸭，一双眼睛对着这远道而来的相亲队伍就没离开过。还有不懂事的娃娃，一路追着跑了过来看稀奇。

当看到一处整洁干净的院落，相亲团不禁感叹：果然是讲究人家！这边就会安排人老远接见，倒茶、洗脸、落座、过午、去房前屋后转转，看看田地，走访邻里。这时就会有男方那德高望重的长者、能说会道的乡亲、有威望的干部陪同，拉家常、套近乎。那种恨不能把房屋翻过来看个透的相亲团；那种恨不能把祖宗八代都挖出来了解够的女方父母，着实让人捏把冷汗。好在都是农村人，有些不足也没计较，一切都在朝期望的方向进展。

午饭在杯盏交错中进行，母亲拴着围裙忙着添汤加菜，父亲言语不多但脸上挂满笑。他们知道：农村人，只要定了婚，这门亲事就有把握了，中途变卦的很少，否则就坏了名声。一年或两年后，热热闹闹把年轻人的酒席办了算了。作为庄户人家，最大的心愿莫过于为儿女体体面面成一个家，要不然就白活了。他和老伴为此准备了很多年。小伙子也在想：这花朵一样的姑娘此刻如此真实地坐在了身边，甘心陪自己一生一世，一定好好对她，让她过上令村里人羡慕的生活。虽然平时自己也有过关于婚姻的一些美好憧憬，但那都是想象出来的。姑娘很欣赏这小子今天的表现，倒是害怕自己未来的婆婆是不是外婆说过的“恶干娘”。也许是说话的口吻，也许是皱纹里慈祥的眼神告诉了她，这位未来的婆婆，是位可亲可敬的人。

这些，仅属于我们川北地区当时的乡下，在有车有房的今天，这种相亲方式越来越少了，人海茫茫中，从相遇相爱到相守，这种缘分真不容易！

田园牧歌本名伍万斌，营山县作协会员，南充市作协会员。有文字散见期刊及网络平台。部分作品被收录于文集。

悦分享

随着春节临近，相亲被提上议事日程。无论工作多忙，不少年轻人都要抽些时间寻找另一半。这仅是过往的相亲片段，虽然现在的相亲观念和形式与过去有所不同，但千百年来，对于家的渴望，对于爱的追求，以及对于归宿的向往，始终是我们不变的主题。